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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通過小女孩英子童稚的雙眼對童年往事進行回憶。北京城南的一條小胡同里,經常癡立在胡同口尋找女兒的“瘋”女人秀貞,是英子的朋友。
秀貞曾與一個大學生思康相愛,生下的女兒小桂子,后思康不知所蹤,孩子也被丟棄了。而后英子發現小伙伴小桂子就是英子的孩子,于是幫助母女兩人相認。后秀貞帶著小桂子去找孩子父親,卻無辜喪命。
英子為此生了大病,后舉家搬遷新胡同。她又認識了一個厚嘴唇的年輕人,此人為了讓弟弟讀書,行偷盜之事。英子分不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英子的奶媽得知自己的孩子早已離開人世,傷心不已離開英子回到老家。最后,英子的爸爸因肺病去世。至此,英子的童年徹底結束,不得不長大了。
城南舊事林海音
目錄
惠安館傳奇一二三四五
我們看海去一二三四五六七
蘭姨娘一二三四
驢打滾兒
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
惠安館傳奇
一
太陽從大玻璃窗透進來,照到大白紙糊的墻上,照到三屜桌上,照到我的小床上來了。我醒了,還躺在床上,看那道太陽光里飛舞著的許多小小的,小小的塵埃。宋媽過來撣窗臺,撣桌子,隨著雞毛撣子的舞動,那道陽光里的塵埃加多了,飛舞得更熱鬧了,我趕忙拉起被來蒙住臉,是怕塵埃把我嗆得咳嗽。
宋媽的雞毛撣子輪到來撣我的小床了,小床上的棱棱角角她都撣到了,撣子把兒碰在床欄上,格格地響,我想罵她,但她倒先說話了:
“還沒睡夠哪!”說著,她把我的被大掀開來,我穿著絨褂褲的身體整個露在被外,立刻就打了兩個噴嚏。她強迫我起來,給我穿衣服。印花斜紋布的棉襖棉褲,都是新做的,棉褲筒多可笑,可以直立放在那里,就知道那棉花夠多厚了。
媽正坐在爐子邊梳頭,傾著身子,一大把頭發從后脖子順過來,她就用篦子篦呀篦呀的,爐上是一瓶玫瑰色的發油,天氣冷,油凝住了,總要放在爐子上化一化才能擦。
窗外很明亮,干禿的樹枝上落著幾只不怕冷的小鳥,我在想,什么時候那樹上才能長滿葉子呢?這是我們在北京過的第一個冬天。
媽媽還說不好北京話,她正在告訴宋媽,今天買什么菜。媽不會說“買一斤豬肉,不要太肥?!彼f:“買一斤租漏,不要太回。”
宋媽梳完了頭,用她的油手抹在我的頭發上,也給我梳了兩條辮子。我看宋媽提著籃子要出去了,連忙喊住她:
“宋媽,我跟你去買菜?!?/p>
宋媽說:“你不怕惠難館的瘋子?”
宋媽是順義縣的人,她也說不好北京話,她說成“惠難館”,媽說成“灰娃館”,爸說成“飛安館”,我隨著胡同里的孩子說“惠安館”,到底哪一個對,我不知道。
我為什么要怕惠安館的瘋子?她昨天還沖我笑呢!她那一笑真有意思,要不是媽緊緊拉著我的手,我就會走過去看她,跟她說話了。
惠安館在我們這條胡同的最前一家,三層石臺階上去,就是兩扇大黑門凹進去,門上橫著一塊匾,路過的時候爸爸教我念過:“飛安會館”。爸說里面住的都是從“飛安”那個地方來的學生,像叔叔一樣,在大學里念書。
“也在北京大學?”我問爸爸。
“北京的大學多著呢,還有清華大學呀!燕京大學呀!”
“可以不可以到飛安不,惠安館里找叔叔們玩一玩?”
“做晤得!做晤得!”我知道,我無論要求什么事,爸終歸要拿這句客家話來拒絕我。我想總有一天我要邁上那三層臺階,走進那黑洞洞的大門里去的。
惠安館的瘋子我看見好幾次了,每一次只要她站在門口,宋媽或者媽就趕快捏緊我的手,輕輕說:“瘋子!”我們便擦著墻邊走過去,我如果要回頭再張望一下時,她們就用力拉我的胳臂制止我。其實那瘋子還不就是一個梳著油松大辮子的大姑娘,像張家李家的大姑娘一樣!她總是倚著門墻站著,看來來往往過路的人。
是昨天,我跟著媽媽到騾馬市的佛照樓去買東西,媽是去買擦臉的鴨蛋粉,我呢,就是愛吃那里的八珍梅。我們從騾馬市大街回來,穿過魏染胡同,西草廠,到了椿樹胡同的井窩子,井窩子斜對面就是我們住的這條胡同。剛一進胡同,我就看見惠安館的瘋子了,她穿了一件絳紫色的棉襖,黑絨的毛窩,頭上留著一排劉海兒,辮子上扎的是大紅絨繩,她正把大辮子甩到前面來,兩手玩弄著辮梢,愣愣地看著對面人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洋槐。干樹枝子上有幾只烏鴉,胡同里沒什么人。
媽正低頭嘴里念叨著,準是在算她今天共買了多少錢的東西,好跟無事不操心的爸爸報帳,所以媽沒留神已經走到了“灰娃館”。我跟在媽的后面,一直看瘋子,竟忘了走路。這時瘋子的眼光從洋槐上落下來,正好看到我,她眼珠不動地盯著我,好像要在我的臉上找什么。她的臉白得發青,鼻子尖有點紅,大概是冷風吹凍的,尖尖的下巴,兩片薄嘴唇緊緊地閉著。忽然她的嘴唇動了,眼睛也眨了兩下,帶著笑,好像要說話,弄著辮梢的手也向我伸出來,招我過去呢。不知怎么,我渾身大大地打了一個寒戰,跟著,我就隨著她的招手和笑意要向她走去??墒菋尰剡^頭來了,突然把我一拉:
“怎么啦,你?”
“嗯?”我有點迷糊。媽看了瘋子一眼,說:
“為什么打哆嗦?是不是怕是不是要溺尿?快回家!”我的手被媽使勁拖拉著。
回到家來,我心里還惦念著瘋子的那副模樣兒。她的笑不是很有意思嗎?如果我跟她說話我說:“嗯!”她會怎么樣呢?我愣愣地想著,懶得吃晚飯,實在也是八珍梅吃多了。但是晚飯后,媽對宋媽說:
“英子一定嚇著了。”然后給我沏了碗白糖水,叫我喝下去,并且命令我鉆被窩睡覺。
這時,我的辮子梳好了,追了宋媽去買菜,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她的那條惡心的大黑棉褲,那么厚,那么肥,褲腳縛著。別人告訴媽說,北京的老媽子很會偷東西,她們偷了米就一把一把順著褲腰裝進褲兜子,剛好落到縛著的褲腳管里,不會漏出來。我在想,宋媽的肥褲腳里,不知道有沒有我家的白米?
經過惠安館,我向里面看了一下,黑門大開著,門道里有一個煤球爐子,那瘋子的媽媽和爸爸正在爐邊煮什么。大家都管瘋子的爸爸叫“長班老王”,長班就是給會館看門的,他們住在最臨街的一間屋子。宋媽雖然不許我看瘋子,但是我知道她自己也很愛看瘋子,打聽瘋子的事,只是不許我聽我看就是了。宋媽這時也向惠安館里看,正好瘋子的媽媽抬起頭來,她和宋媽兩人同時說“吃了嗎?您!”爸爸說北京人一天到晚閑著沒有事,不管什么時候見面都要問吃了沒有。
出了胡同口往南走幾步,就是井窩子,這里滿地是水,有的地方結成薄薄的冰,獨輪的水車來一輛去一輛,他們扭著屁股推車,車子吱吱口丑口丑的響,好刺耳,我要堵起耳朵啦!井窩子有兩個人在向深井里打水,水打上來倒在一個好大的水槽里,推水的人就在大水槽里接了水再送到各家去。井窩子旁住著一個我的朋友和我一般高的妞兒。我這時停在井窩子旁邊不走了,對宋媽說:
“宋媽,你去買菜,我等妞兒?!?/p>
妞兒,我第一次是在油鹽店里看見她的。那天她兩只手端了兩個碗,拿了一大枚,又買醬,又買醋,又買蔥,伙計還逗著說:“妞兒,唱一段才許你走!”妞兒眼里含著淚,手搖晃著,醋都要灑了,我有說不出的氣惱,一下竄到妞兒身旁,插著腰問他們:
“憑什么?”
就這樣,我認識了妞兒。
妞兒只有一條辮子,又黃又短,像媽在土地廟給我買的小狗的尾巴。第二次看見妞兒,是我在井窩子旁邊看打水。她過來了,一聲不響地站在我身邊,我們倆相對笑了笑,不知道說什么好。等一會兒,我就忍不住去摸她那條小黃辮子了,她又向我笑了笑,指著后面,低低的聲音說:
“你就住在那條胡同里?”
“嗯?!蔽艺f。
“第幾個門?”
我伸出手指頭來算了算:
“一,二,三,四,第四個門。到我們家去玩。”
她搖搖頭說:“你們胡同里有瘋子,媽不叫我去。”
“怕什么,她又不吃人?!?/p>
她仍然是笑笑的搖搖頭。
妞兒一笑,眼底下鼻子兩邊的肉就會有兩個小漩渦,很好看,可是宋媽竟跟油鹽店的掌柜說:
“這孩子長得俊倒是俊,就是有點薄,眼睛太透亮了,老像水汪著,你看,眼底下有兩個淚坑兒。”
我心里可是有說不出的喜歡她,喜歡她那么溫和,不像我一急宋媽就罵我的:“又跳?又跳?小暴雷。”那天她跟我在井窩子邊站一會兒,就小聲地說:“我要回去了,我爹等著我吊嗓子。趕明兒見!”
我在井窩子旁跟妞兒見過幾次面了,只要看見紅棉襖褲從那邊閃過來,我就滿心的高興,可是今天,等了好久都不見她出來,很失望,我的絨褂子口袋里還藏著一小包八珍梅,要給妞兒吃的。我摸摸,發熱了,包的紙都破爛了,粘乎乎的,宋媽洗衣服時,我還得挨她一頓罵。
我覺得很沒意思,往回家走,我本來想今天見妞兒的話,就告訴她一個好主意,從橫胡同穿過到我家,就用不著經過惠安館,不用怕看見瘋子了。
我低頭這么想著,走到惠安館門口了。
“嘿!”
嚇了我一跳!正是瘋子。咬著下嘴唇,笑著看我。她的眼睛真透亮,一笑,眼底下就像宋媽說的,怎么也有兩個淚坑兒呀!我想看清楚她,我是多么久以前就想看清楚她的。我不由得對著她的眼神走上了臺階。太陽照在她的臉上,常常是蒼白的顏色,今天透著亮光了。她揣在短棉襖里的手伸出來拉住我的手,那么暖,那么軟。我這時看看胡同里,沒有一個人走過。真奇怪,我現在怕的不是瘋子,倒是怕人家看見我跟瘋子拉手了。
“幾歲了?”她問我。
“嗯六歲?!?/p>
“六歲!”她很驚奇地叫了一聲,低下頭來,忽然撩起我的辮子看我的脖子,在找什么。“不是。”她喃喃地自己說話,接著又問我:
“看見我們小桂子沒有?”
“小桂子?”我不懂她在說什么。
這時大門里瘋子的媽媽出來了,皺著眉頭怪著急地說:“秀貞,可別把人家小姑娘嚇著呀!”又轉過臉來對我說:
“別聽她的,胡說呢!回去吧!等回頭你媽不放心,嗯,聽見沒有?”她說著,用手揚了揚,叫我回去。
我抬頭看著瘋子,知道她的名字叫秀貞了。她拉著我的手,輕搖著,并不放開我。她的笑,增加了我的勇氣,我對老的說:
“不!”
“小南蠻子兒!”秀貞的媽媽也笑了,輕輕地指點著我的腦門兒,這準是一句罵我的話,就像爸爸常用看不起的口氣對媽說“他們這些北仔鬼”是一樣的吧!
“在這玩不要緊,你家來了人找,可別賴是我們姑娘招的你?!?/p>
“我不說的啦!”何必這么囑咐我?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都知道。媽媽打了一只金鐲子,藏在她的小首飾箱里,我從來不會告訴爸爸。
“來!”秀貞拉著我往里走,我以為要到里面那一層一層很深的院子里去找上大學的叔叔們玩呢,原來她把我帶進了他們住的門房。
屋里可不像我家里那么亮,玻璃窗小得很,臨窗一個大炕,炕中間擺了一張矮桌,上面堆著活計和針線盒子。秀貞從矮桌上拿起了一件沒做完的衣服,朝我身上左比右比,然后高興地對走進來的她的媽媽說:
“媽,您瞧,我怎么說的,剛合適!那么就開領子吧?!闭f著,她又找了一根繩子繞著我的脖子量,我由她擺布,只管看墻上的那張畫,那畫的是一個白胖大娃娃,沒有穿衣服,手里捧著大元寶,騎在一條大大的紅魚上。
秀貞轉到我的面前來,看我仰著頭,她也隨著我的眼光看那張畫,滿是那么回事地說:
“要看炕上看去,看我們小桂子多胖,那陣兒才八個月,騎著大金魚,滿屋里轉,玩得飯都不吃,就這么淘……”
“行啦行啦!不害臊!”秀貞正說得高興,我也聽得糊里糊涂,長班老王進來了,不耐煩地瞪了秀貞一眼說她。秀貞不理會她爸爸,推著我脫鞋上炕,湊近在畫下面,還是只管說:
“飯不吃,衣服也不穿,就往外跑,老是急著找她爹去,我說了多少回都不聽,我說等我給多做幾件衣服穿上再去呀!今年的襯褂倒是先做好了,背心就差縫鈕子了。這件棉襖開了領子馬上就好??杉钡氖鞘裁囱剑≌娼腥思{悶兒,到底是怎么檔子事兒……”她說著說著不說了,低著頭在想那納悶兒的事,一直發愣。我想,她是在和我玩“過家家兒”吧?她媽不是說她胡說嗎?要是過家家兒,我倒是有一套玩意兒,小手表,小算盤,小鈴鐺,都可以拿來一起玩。所以我就說:
“沒關系,我把手表送給小桂子,她有了表就有一定時候回家了?!笨墒牵@時我倒想起媽會派宋媽來找我,便又說“我也要回家了?!?/p>
秀貞聽我說要走,她也不發愣了,一面隨著我下了炕,一面說:“那敢情好,先謝謝你啦!看見小桂子叫她回來,外面冷,就說我不罵她,不用怕?!?/p>
我點了點頭,答應她,真像有那么一個小桂子,我認識的。
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跟秀貞這樣玩,真有意思;假裝有一個小桂子,還給小桂子做衣服。為什么人家都不許他們的小孩子跟秀貞玩呢?還管她叫瘋子?我想著就回頭去看,原來秀貞還倚著墻看我呢!我一高興就連跑帶跳地回家來。
宋媽正在跟一個老婆子換洋火,房檐底下堆著字紙簍、舊皮鞋、空瓶子。
我進了屋子就到小床前的柜里找出手表來。小小圓圓的金表,鑲著幾粒亮亮的鉆石,上面的針已經不能走動了,媽媽說要修理,可一直放著,我很喜歡這手表,常常戴在手上玩,就歸了我了。我正站在三屜桌前玩弄著,忽然聽見窗外宋媽正和老婆子在說什么,我仔細聽,宋媽說:
“后來呢?”
“后來呀,”換洋火的老婆子說:“那學生一去到如今就沒回來!臨走的時候許下的,回他老家賣田賣地,過一個月就回來明媒正娶她。好嘛!這一等就是六年啦!多傻的姑娘,我眼瞧著她瘋的。……”
“說是怎么著?還生了個孩子?”
“是呀!那學生走的時候,姑娘她媽還不知道姑娘有了,等到現形了,這才趕著送回海淀義地去生的?!?/p>
“義地?”
“就是他們惠安義地,惠安人在北京死了就埋在他們惠安義地里。原來王家是給義地看墳的,打姑娘的爺爺就看起,后來又讓姑娘她爹來這兒當長班,誰知道出了這么檔子事兒?!?/p>
“他們這家子倒是跟惠難有緣,惠難離咱們這兒多遠哪?怎么就一去不回頭了呢?”
“可遠嘍!”
“那么生下來的孩子呢?”
“孩子呀,一落地就裹包裹包,趁著天沒亮,送到齊化門城根底下啦!反正不是讓野狗吃了,就是讓人撿去了唄!”
“姑娘打這兒就瘋啦?”
“可不,打這兒就瘋了!可憐她爹媽,這輩子就生下這么個姑娘,唉!”
兩個人說到這兒都不言語了,我這時已經站到屋門口傾聽。宋媽正數著幾包紅頭洋火,老婆子把破爛紙往她的大筐里塞呀塞呀!鼻子里吸溜著清鼻涕。宋媽又說:
“下回給帶點刨花來。那你跟瘋子她們是一地兒的人呀?”
“老親嘍!我大媽娘家二舅屋里的三姐算是瘋子她二媽,現在還在看墳,他們說的還有錯兒嗎?”
宋媽一眼看見了我,說:
“又聽事兒,你?!?/p>
“我知道你們說誰?!蔽艺f。
“說誰?”
“小桂子她媽。”
“小桂子她媽?”宋媽哈哈大笑,“你也瘋啦?哪兒來的小桂子她媽呀?”
我也哈哈笑了,我知道誰是小桂子她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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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天氣暖和多了,棉襖早就脫下來,夾襖外面早晚涼就罩上一件薄薄的棉背心,又輕又軟。我穿的新布鞋,前頭打了一塊黑皮子頭,老王媽秀貞她媽,看見我的新鞋說:
“這雙鞋可結實,把我們家的門坎踢爛了,你這雙鞋也破不了!”
惠安館我已經來熟了,會館的大門總是開著一扇,所以我隨時可以溜進來。我說溜進來,因為我總是背著家里的人偷著來的,他們只知道我常常是隨著宋媽買菜到井窩子找妞兒,一見宋媽進了油鹽店,我就回頭走,到惠安館來。
我今天進了惠安館,秀貞不在屋里。炕桌上擺著一個大玻璃缸,里面是幾條小金魚,游來游去。我問王媽:
“秀貞呢?”
“跨院里呢!”
“我去找她?!蔽艺f。
“別介,她就來,你這兒等著,看金魚吧!”
我把鼻子頂著金魚缸向里看,金魚一邊游一邊嘴巴一張一張地在喝水,我的嘴也不由得一張一張地在學魚喝水。有時候金魚游到我的面前來,隔著一層玻璃,我和魚鼻子頂牛兒啦!我就這么看著,兩腿跪在炕沿上,都麻了,秀貞還不來。
我翻腿坐在炕沿上,又等了一會,還不見秀貞來,我急了,溜出了屋子,往跨院里去找她。那跨院,仿佛一直都是關著的,我從來也沒見過誰去那里。我輕輕推開跨院門進去,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不知什么樹,已經長了小小的綠葉子了。院角地上是干枯的落葉,有的爛了。秀貞大概正在打掃,但是我進去時看見她一手拿著掃帚倚在樹干上,一手掀起了衣襟在擦眼睛,我悄悄走到她跟前,抬頭看著她。她也許看見我了,但是沒理會我,忽然背轉身子去,伏著樹干哭起來了,她說:
“小桂子,小桂子,你怎么不要媽了呢?”
那聲音多么委屈,多么可憐啊!她又哭著說:
“我不帶你,你怎么認得道兒,遠著呢!”
我想起媽媽說過,我們是從很遠很遠的家鄉來的,那里是個島,四面都是水,我們坐了大輪船,又坐大火車,才到這個北京來。我曾問媽媽什么時候回去,媽說早著呢,來一趟不容易,多住幾年。那么秀貞所說的那個遠地方,是像我們的島那么遠嗎?小桂子怎么能一個人跑了去?我替秀貞難過,也想念我并不認識的小桂子,我的眼淚掉下來了。在模模糊糊的淚光里,我仿佛看見那騎著大金魚的胖娃娃,是什么也沒穿啊!
我含著眼淚,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氣,為的不讓我自己哭出來,我揪揪秀貞褲腿叫她:
“秀貞!秀貞!”
她停止了哭聲,滿臉淚蹲下來,摟著我,把頭埋在我的前胸擦來擦去,用我的夾襖和軟軟的背心,擦干了她的淚,然后她仰起頭來看看我笑了,我伸出手去調順她的揉亂的劉海兒,不由得說:
“我喜歡你,秀貞?!?/p>
秀貞沒有說什么,吸溜著鼻涕站起來。天氣暖和了,她也不穿縛腿棉褲了,現在穿的是一條肥肥的散腿褲。她的腿很瘦嗎?怎么風一吹那褲子,顯得那么晃蕩。她混身都瘦的,剛才蹲下來伏在我的胸前時,我看那塊后脊背,平板兒似的。
秀貞拉著我的手說:
“屋里去,幫著拾掇拾掇?!?/p>
小跨院里只有這么兩間小房,門一推吱吱口丑口丑的一串尖響,那聲音不好聽,好像有一根刺扎在人心上。從太陽地里走進這陰暗的屋里來,怪涼的。外屋里,整整齊齊地擺著書桌,椅子,書架,上面滿是灰土,我心想,應該叫我們宋媽來給撣撣,準保揚起滿屋子的灰。爸爸常常對媽說,為什么宋媽不用濕布擦,這樣大撣一陣,等一會兒,灰塵不是又落回原來的地方了嗎?但是媽媽總請爸爸不要多嘴,她說這是北京規矩。
走進里屋去,房間更小一點,只擺了一張床,一個茶幾。床上有一口皮箱,秀貞把箱子打開來,從里面拿出一件大棉袍,我爸爸也有,是男人的。秀貞把大棉袍抱在胸前,自言自語地說:
“該翻翻添點棉花了?!?/p>
她把大棉袍抱出院子去曬,我也跟了去。她進來,我也跟進來。她叫我和她把箱子抬到院子太陽底下曬,里面只有一雙手套,一頂呢帽和幾件舊內衣。她很仔細地把這幾件零碎衣物攤開來,并且拿起一件條子花紋的褂子對我說:
“我瞧這件褂子只能給小桂子做夾襖里子了。”
“可不是,”我翻開了我的夾襖里給秀貞看:“這也是用我爸爸的舊衣服改的?!?/p>
“你也是用你爸爸的?你怎么知道這衣服就是小桂子她爹的?”秀貞微笑著瞪眼問我,她那樣子很高興,她高興我就高興,可是我怎么會知道這是小桂子她爹的?她問得我答不出,我斜著頭笑了,她逗著我的下巴還是問:
“說呀!”
我們倆這時是蹲在箱子旁,我很清爽地看著她的臉,劉海兒被風吹倒在一邊,她好像一個什么人,我卻想不出。我回答她說:
“我猜的。那么”我又低聲地問她:“我管小桂子她爹叫什么呀?”
“叫叔叔呀!”
“我已經有叔叔了?!?/p>
“叔叔還嫌多?叫他思康叔叔好了,他排行第三,叫他三叔也行。”“思康三叔,”我嘴里念著,“他幾點鐘回家?”
“他呀,”秀貞忽然站起來,緊皺著眉毛斜起頭在想,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快了。走了有個把月了?!?/p>
說著她又走進屋,我再跟進去,弄這弄那,又跟出來,搬這搬那,這樣跟出跟進忙得好高興。秀貞的臉這時粉嘟嘟的了,鼻頭兩邊也抹了灰土,鼻子尖和嘴唇上邊滲著小小的汗珠,這樣的臉看起來真好看。
秀貞用袖子抹著她鼻子上的汗,對我說:“英子,給我打盆水來會不會?屋里要擦擦?!?/p>
我連忙說:
“會,會。”跨院的房子原和門房是在一溜沿的,跨院多了一個門就是了,水缸和盆就放在門房的房檐下。我掀開水缸的蓋子,一勺勺地往臉盆里舀水,聽見屋里有人和秀貞的媽說話:
“姑娘這程子可好點了嗎?”
“唉!別提了,這程子又鬧了,年年開了春就得鬧些日子,這兩天就是哭一陣子笑一陣子的,可怎么好!真是……”
“這路毛病就是春天犯得兇。”
我端了一盆水,連晃連灑,潑了我自己一身水,到了跨院屋里,也就剩不多了。把盆放在椅子上,忽然不知哪兒飄來炒菜香,我聞著這味兒想起了一件事,便對秀貞說:
“我要回家了。”
秀貞沒聽見,只管在抽屜里翻東西。
我是想起回家吃完飯還要到橫胡同去等妞兒,昨天約會好了的。
又涼又濕的褲子,貼在我的腿上,一進門媽媽就罵了:
“就在井窩子玩一上午?我還以為你掉到井里去了呢?看弄這么一身水!”媽一邊給我換衣服,一邊又說:“打聽打聽北京哪個小學好,也該送進學堂了,聽說廠甸那個師大附小還不錯。”
媽這么說著,我才看見原來爸爸也已經回來了,我弄了一身水,怕爸爸要打罵我,他厲害得很,我縮頭看著爸爸,準備挨打的姿勢,還好他沒注意,吸著煙卷在看報,漫應著說:“還早呢,急什么?!?/p>
“不送進學堂,她滿街跑,我看不住她?!?/p>
“不聽話就打!”爸的口氣好像很兇,但是隨后卻轉過臉來向我笑笑,原來是嚇我呢!他又說:“英子上學的事,等她叔叔來再對他說,由他去管吧!”
吃完飯我到橫胡同去接了妞兒來,天氣不冷了,我和妞兒到空閑著的西廂房里玩,那里堆著拆下來的爐子、煙筒,不用的桌椅和床鋪。一只破藤箱子里,養了最近買的幾只剛孵出來的小油雞,那柔軟的小黃絨毛太好玩了,我和妞兒蹲著玩弄箱里的幾只小油雞??葱‰u啄米吃,總是吃,總是吃,怎么不停?。?/p>
小雞吃不夠,我們可是看夠了,蓋上藤箱,我們站起來玩別的。拿兩個制錢穿在一根細繩子上,手提著,我們玩踢制錢,每一踢,兩個制錢打在鞋幫上“嗒嗒”地響。妞兒踢時腰一扭一扭的,顯得那么嬌。這一下午玩得好快樂,如果不是妞兒又到了她吊嗓子的時候,我們不知要玩到多么久。
爸爸今天買來了新的筆和墨,還有一疊紅描字紙。晚上,在煤油燈底下,他教我描,先念那上面的字:“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爸爸說:
“你一天要描一張,暑假以后進小學,才考得上?!?/p>
早上我去惠安館找秀貞,下午妞兒到西廂房里來找我,晚上描紅字,我這些日子就這么過的。小油雞的黃毛上長出短短的翅膀來了,我和妞兒喂米喂水又喂菜,宋媽說不要把小雞肚子撐壞了,也怕被野貓給叼了去,就用一塊大石頭壓住藤箱蓋子,不許我們隨便掀開。
妞兒和我玩的時候,嘴里常常哼哼唧唧的,那天一高興,她竟扭起來了,她扭呀扭呀比來比去,嘴里唱著:“……開哀開門嗯嗯兒,碰見張秀才哀哀……”
“你唱什么?這就是吊嗓子嗎?”我問
“我唱的是打花鼓?!辨赫f。
她的興致很好,只管輕輕地唱下去,扭下去,我在一旁看傻了。她忽然對我說:“來!跟我學,我教你?!薄拔乙矔环N歌,”不知怎么,我想我也應當現一現我的本事,一下子想起了爸爸有一回和客人談天數唱的一只歌,后來爸曾教了我,媽還說爸爸教我這種歌真是沒大沒小呢!
“那你唱,那你唱。”妞兒推著我,我卻又不好意思唱了,她一定要我唱,我只好結結巴巴地用客家話念唱起來:
“想來么事想心肝,緊想心肝緊不安!我想心肝心肝想,正是心肝想心肝……”
我還沒數完呢,妞兒已經笑得擠出了眼淚,我也笑起來了,那幾句詞兒真拗嘴。
“誰教你的?什么心肝想心肝,心想心肝想的,哈哈哈!這是哪國的歌兒呀!”我們倆摟在一堆笑,一邊瞎說著心肝心肝的,也鬧不清是什么意思。
我們真快樂,胡說,胡唱,胡玩,西廂房是我們的快樂窩,我連做夢都想著它。妞兒每次也是玩得夠不夠的才看看窗外,忽然叫道:“可得回去了!”說完她就跑,急得連“再見”都來不及說。
忽然一連幾天,橫胡同里接不到妞兒了,我是多么的失望,站在那里等了又等。我慢慢走向井窩子去,希望碰見她,可是沒有用。下午的井窩子沒那么熱鬧了,因為送水的車子都是上午來,這時只有附近人家自己推了裝著鉛桶的小車子來買水。
我看見長班老王也推了小車子來,他一趟一趟來好幾趟了,見我一直站在那里,奇怪地問我:“小英子,你在這兒發什么傻?”
我沒有說什么,我自己心里的事,自己知道。我說:
“秀貞呢?”我想如果等不到妞兒,就去找秀貞,跨院里收拾得好干凈了。但是老王沒理我,他裝滿了兩桶水,就推走了。
我正在猶豫著怎么辦的時候,忽然從西草廠口上,轉過來一個熟悉的影子,那正是妞兒,我多高興!我跑著迎上去,喊道:“妞兒!妞兒!”她竟不理我,就像不認識我,也像沒聽見有人叫她。我很奇怪,跟在她身邊走,但她用手輕輕趕開我,皺著眉頭眨眼,意思叫我走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身后幾步遠有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藍布大褂,手提著一個臟了的長布口袋,袋口上露出來我看見是胡琴。我想這一定是妞兒的爸爸。妞兒常說“我怕我爹打”,“我怕我爹罵”的話,我現在看那樣子就知道我不能跟妞兒再說話了,便轉身走回家,心里好難受。我口袋里有一塊化石,可以在磚上寫出白字來,我掏出來,就不由得順著人家的墻上一直畫下去,畫到我家的墻上。心里想著如果沒有妞兒一起玩,是多么沒有意思呢!
我剛要叫門,忽然聽見橫胡同里咚咚咚有人跑步聲,原來是妞兒氣喘。
這是一部以孩子口吻寫的小說,全篇并不長,包括《惠安館》《我們看海去》《蘭姨娘》《驢打滾兒》《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五個部分,總共不到十萬字,以第一人稱講述了從六歲到小學畢業這段時光,以孩子的視角帶著我們,仿佛穿越到那個年代,看一些形形色色的人,經歷一些刻骨銘心的事。
看這本書,起始需要點耐心,尤其是《惠安館》前半拉,像孩子急切想告訴你什么事,卻絮絮叨叨說不明白。然而誰能料到,越往后看越令人難以自拔。世事如此,越純粹的,反而越直指人心,越難讓人忘懷。
這部作品最可貴的地方,是讓我們真正認識到:孩子,并不是我們想像得那么無知、幼稚,他們也不總是無理取鬧,他們有時在用自己的方式試圖提醒我們、引導我們,然而我們卻一次次傷害著他們,讓一顆晶瑩剔透的心,慢慢包裹上了嘈雜世間的琥珀漿。
孩子,是最純最真的人
在孩子的世界里,所有的人和事,他們下意識認為是好的,美的,善的。他們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理解著這個世界。
小說里的“瘋子”秀貞,大人們避之不及,主人公“小英子”卻主動接近,關心安慰,陪她聊天解悶,還幫她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甚至不惜偷拿媽媽的金鐲子送給她當盤纏,想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我們看海去》里所說的賊,雖有自身的原因,但主要問題是大環境使然。而大人們只是深惡痛絕,不肯深究背后的故事;英子卻走進了他的世界,知道了他品學兼優的弟弟,了解了他的痛苦和無奈,與他成了可互相信任的朋友。
在《蘭姨娘》中,爸爸跟姨娘曖昧,又因為宋媽所講的“刮男人的錢、毀男人的家的壞東西”,英子便從剛開始的“蘭姨娘在家里住下多么好”變成“又恨又怕”;忽然蘭姨娘講到做西瓜燈,英子又回心轉意了,及至最后“心里只覺得舍不得蘭姨娘”。
孩子的心是水晶做的,容不得半點沙子。你好,便喜歡,笑意都漾在臉上,真心對你好;你忤逆了她的原則,她便冷眼,不做丁點假意與你虛與委蛇;待你又變好了,之前的小齷齪便會隨風散去,重又展露出天使般的明媚燦爛,全身心付出她的愛。
孩子的世界里,愛最重要
你愛我,我愛你,無論對方是愛人、父母、孩子甚至陌生人,爸爸和媽媽,奶媽和兒女,蘭姨娘和德先叔,秀貞和妞兒,賊和他弟弟,自己和妞兒,宋媽和自己姐弟們……孩子的世界里,有愛最重要,因為那里邊,是幸福的味道。她希望每個人都愛著別人,每個人都被別人愛著,每個人都快樂著,幸福著。
英子的媽媽很愛英子,像老母雞護著雞崽一樣。路上遇著“瘋子”,她覺得英子“一定嚇著了”,給她沏白糖水喝;下雨了,讓英子和妞兒別站在門口被雨濺濕;發燒了,在病床前守了十天,哭得兩眼又紅又腫。
英子的爸爸也很愛英子,雖然一邊很兇地說著“不聽話就打”,卻一邊轉過臉向她笑,原來是嚇唬她。但也有真的打,下雨天英子賴在床上不愿上學,爸爸拿了雞毛撣子狠狠揍了一頓,然而他心底卻是愛著的,轉眼冒雨拿了衣服和零花錢,給英子送到學校。他經常鼓勵英子大膽去做事,有他在,英子上臺就不發慌。
父母的這份愛,讓英子很幸福很滿足,同時也讓她覺得妞兒很可憐,得不到養父母的愛,經常被打得遍體鱗傷。這個世界讓她有些不明白,一個孩子為什么連玩的權利和自由都沒有,小孩子怎么能夠不玩呢?她下定決心,一寧要幫妞兒找到她的親爸親媽。
宋媽的兒子小栓子和女兒小丫頭子,英子也一直記在心里,一遍遍問宋媽他們的情況,還想替她給老家寫信——孩子怎么能不在媽身邊呢?直到知道小栓子死了,小丫頭子也早被宋媽的丈夫黃板兒牙送了人,英子忍不住在心里咒罵宋媽像蠢驢的丈夫。她陪著宋媽,在城里到處找可憐的女兒,然而到底沒找見,也許這又是一個悲慘的“妞兒”罷。
可惜的是,你們從來不懂我
大人們總是自以為是,以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胡亂冤枉孩子,從不肯蹲下身來與孩子平等交流。
英子生病發了燒,不想因為爸媽的照料,而耽誤晚上妞兒的約會,便用力抑制咳嗽,因而發抖,媽媽卻以為是病情加重。演完戲,英子下臺后看見了“熟悉的臉影”,蹲下躲開,媽媽還以為是在腳底下找什么。皮球洗白了,臉盆里水黑了,宋媽卻以為是英子洗臉洗的,英子不屑分辯。
爸爸想偷腥,敏感的英子發覺了,她想告訴媽媽,卻不知怎么說,只好說餓了??蓱z的媽媽還蒙在鼓里,一邊罵她一邊趕她離開熱廚房,宋媽把英子拉出廚房,說她一點都不心疼媽,大熱天大肚子的,英子聽了跳起腳來哭。媽媽還要讓爸爸來揍她,她們越說她不懂事,她越哭得厲害。這個冤枉勁,別說這個“小暴雷”了,誰碰到都會受不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想要真心實意去和她溝通。
英子覺到了爸爸的某些不好、媽媽的委屈和可憐,便一面提防著蘭姨娘跟爸爸在一起,整日守著蘭姨娘;一面又下意識在蘭姨娘面前抬高德先叔的地位、說德先叔對姨娘的夸獎,在德先叔面前提蘭姨娘對他的留神、給他創造約會的機會,讓他們順利結合,從而遠離自己的爸爸媽媽,遠離自己愛的家。我們不知道,其實,有些事他們真的懂,還會用自己的方式處理掉他們覺察到的威脅。
蠢驢來了,宋媽離開了;花兒落了,爸爸也走了。秀貞,妞兒,思康三叔,蘭姨娘,德先叔,小栓子,那個草叢里熟悉的臉影,一個個的樣子開始模糊不清。人,在不停長大,不管熟悉的不熟悉的,伴隨著人的長大漸漸沒了影子,終究跟著童年一塊失去了。也許逝去的,不只是那段時光,還有更多……
《城南舊事》以深摯的情懷和筆觸追述20世紀20、30年代北京城南的舊事,敘事結構包括兩層,表層結構是串珠式的,以成長為線,將小英子童年經歷的五個故事集合在一起。
深層結構是作者內心創作情感的表露與寄托,小說以不斷的"離去"來組織情節,推動故事的發展。在內外兩層結構的結合與互補下,小說得到了完整的表達與闡釋。包含了作者綿延不絕的鄉思鄉愁,是公認的鄉愁文學力作。二十世紀二十年代末,六歲的小姑娘林英子住在北京城南的一條小胡同里。經常癡立在胡同口尋找女兒的“瘋”女人秀貞,是英子的一個朋友。
秀貞曾與一個大學生思康暗中相愛,后來思康回了老家,再也沒回來。秀貞生下的女兒小桂子又被家人送到城墻根腳下,不知去向。
英子對她非常同情,于是答應幫秀貞找小桂子。
英子在不經意間發現妞兒的身世與小桂子極其相似,又發現她脖頸后的青記,急忙帶她去找秀貞。
秀貞與離散六年的女兒相認后,立刻帶妞兒去找尋爸爸。但最終在趕火車時母女二人一同喪命于火車下。
英子發著高燒,昏迷了十天,差點丟了性命。
后來英子一家遷居新簾子胡同。英子又在附近的荒園中認識了一個厚嘴唇的年輕人。
他為了供給弟弟上學,不得不去偷東西。
英子覺得他很善良,但又分不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不久,英子在荒草地上撿到一個小銅佛,被便衣警察發現,帶巡警來抓走了這個年輕人,這件事使英子非常難過,因為失去了一個朋友。
后來,蘭姨娘來到英子家,英子發現爸爸對蘭姨娘的態度不對,英子想了一個辦法,把蘭姨娘介紹給德先叔,后來他們倆相愛,最后他們一起乘馬車走了。
英子九歲那年,她的奶媽宋媽的丈夫來到林家。
英子得知宋媽的兒子兩年前被淹死,女兒也被丈夫送給了一對沒有兒女的騎三輪的夫婦,心里十分傷心,不明白宋媽為什么撇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來伺候別人。
后來,宋媽也被她丈夫用小毛驢接走了。最后,英子的爸爸也因肺病去世。英子因為爸爸的離開,體會到了自己的責任,覺得自己長大了。
《城南舊事》這本小說是由5個故事組成的,分別是《惠安館》、《我們看海去》、《蘭姨娘》、《驢打滾》、《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城南舊事》是臺灣女作家林海音的代表作。該作品通過英子童稚的雙眼對童年往事的回憶,講述了一段關于英子童年時的故事,反映了作者對童年的懷念和對北京城南的思念。
是按照時間順序來寫的,除了“驢打滾兒”那一部分寫宋媽時用了之前那些年的回憶,也有一些地方寫到了回憶。全書寫了英子從一個未上學的孩子長成為一個小學畢業的頂梁柱的事情,中間經歷了許許多多。
《城南舊事》這本小說是由5個故事組成的,分別是《惠安館》、《我們看海去》、《蘭姨娘》、《驢打滾》、《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
《城南舊事》是臺灣女作家林海音的代表作。該作品通過英子童稚的雙眼對童年往事的回憶,講述了一段關于英子童年時的故事,反映了作者對童年的懷念和對北京城南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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